【沈王】绯靑缠
第四章
夜晚即使在百花盛开，甚至是花中之王牡丹所居之都也会降临。
夜色隐去了牡丹国色的雍容华贵，却遮不掉它的天香。国色天香，天香国色，又岂是夜色所能消融。
不过，似乎这样的夜晚总是会有故事发生。
本无一人只余残香的街道上，一个身影正在急切前行着。细看，是一身形消瘦的男子，长相颇为斯文，身上的儒士长衫也说明此人读书人的身份。
夜幕四合，空无一人的街道，疾行的读书人，真是一个故事的夜晚啊！
江石和几个走江湖的兄弟在路边小摊子上喝完酒，吹完牛，终于被急于收摊的小摊老板给劝走了。
今日江石很开心，因为在几个读书人面前得了一回脸，虽然后来被人搅了局，可搅局的是没给过任何人面子的朱大小姐，也无碍江石的好心情。
江石沉浸在得意之中，完全没有听见后面人的叫喊。
直到那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将手拍上他肩膀时，才被吓得回神。
江石回头一看，竟是下午酒楼里那群书生当中的一个，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呆呆的看着那书生在那儿喘气。
终于，那书生调整好呼吸，站直身体，向江石作了个揖，开口道：“这位大侠，小生有一事相问，还望大侠可以相告。”
江石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被天上所有的菩萨保佑了，不然怎会下午在几个书生那里得了脸，晚间一个书生跑来找自己，叫自己大侠，还求自己帮忙，简直不敢相信。
江石咽了咽口水，也文绉绉地回道：“公子有事便问，在下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你尽管问。”
那书生见如此，也就心安了。又拱拱手道“小生姓汪，单名斌，字齐赟，开封人士，今日午后于酒楼听闻侠士说道江西龙家一事，与小生有些干系，故夜间来访，惊扰到侠士之处还望海涵。”原来那书生就是白天的汪斌。
江石第一次有书生对自己这么客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睛东看看西看看，两只手胡乱揉搓着。
“汪相公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俺一定老老实实地全都告诉你。”
江斌沉吟片刻后，问道：“敢问侠士，这龙家当真是全家消失，无一人逃脱？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好好的一个大户之家就这么消失了？到底是何人所为？还有就是······”汪斌顿了顿，继续道：“那些人有无生还的可能？”
“这~~汪相公，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你。”
“无妨，侠士一个一个回答便是。在下感激不尽。”
“汪相公，这龙家有没有人逃脱，俺也不知道，俺也只是听朋友说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也不好说，也许是寻仇，也许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俺也不知道什么人干的，龙家的人是消失了，不是死了，应该还活着。”江石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倒出来，生怕漏了什么。
汪斌听完后，脸上忧色渐起。江石见状，疑惑道：“汪相公，你是和这龙家认识吗？这么打听他们家的事？”
“说不上认识，只是与龙家一位小辈相识，是月前小生去江西拜访家父故友时结识的。在小生离去的前几日本约好见面，结果到了约定的日子，那人却未赴约。小生本以为是他嫌弃小生位卑，今日听侠士所言，方知是他们家中出事。故此夜间叨扰侠士，问清缘由。”
“原来是这样，不过，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侠士有话直说便是，小生对侠士的相告之情感激不尽，侠士也莫要客气才是。”
“这···那俺就说了。”
“直言无妨。”
“这龙家虽说没有看见尸体，不能确定人是不是死了，可是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江石将自己的疑虑道出，看着汪斌陡然暗下来的脸色，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无意识的搓着两只手，偶尔看两眼汪斌。
江石的话让汪斌刚刚从担忧中平复下来的心情陡然由陷入更深的隐忧中。
汪斌沉思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道：“如果想要救他们的话，应当如何？”
江石被汪斌的话震惊的目瞪口呆，哆哆嗦嗦的抖着嘴唇：“书生，你不要命了！这能让龙家一夜之间消失的势力可非比寻常，别人都在想着怎么撇清关系，你怎么还想着往里面冲！”
“小生知道是异想天开，可小生与···他相识一场，知道他陷入险境，若不设法助他脱困，小生心里实在难安。”汪斌抿了抿嘴唇，“小生知道这是为难侠士了，小生不敢求侠士以身犯险助小生救人，只望侠士为小生指条路，让小生知道如何救他。”
江石看着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的书生，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说你们这些读书人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该说你们为人仗义。唉~~你以为你说的救人就和书里面说的英雄故事一样，几下就能把坏人打到？这里面的凶险是你们一辈子也不会了解的，你还是回去读你的书吧，你那个朋友要是知道你有这份心恐怕也就满足了，不会怪罪你的。”
汪斌看着江石说完话扭头就走的背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在本就寂静无声的夜里响亮极了，让已经打算回去睡觉的江石不想听见都不行。
江石猛地转过身，将跪在地上的汪斌拽起来，吼道：“你小子想死就自己去，不要拉老子下水，老子虽然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可也想多活两天。你他妈想死也给老子死远点，不要给老子来这一套！”从接触以来，江石都极力表现得有礼貌，怕在读书人面前丢面子。所以忽然将江湖人的粗鲁和暴力展现出来的时候，着实吓到了汪斌这位从小读圣贤之书的文弱书生。
被吓懵的书生不知所措的看怒的青筋暴起的江湖人，有些不明所以。
江石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那个文弱的书生。
本就寂静的街道更安静了，只有江石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汪斌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脚步声在这样的街道上响了起来，哒哒，哒哒···一声，两声···越来越近。
江石回头看向脚步声响起的方向，黑暗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渐渐靠近，渐渐清晰。
那是一个大汉，一双大大的猫眼，在夜色中犹显明亮，反穿一件皮袄，在春日的晚上仍敞着胸口，丝毫没有被寒气所扰。
江石认出了来人，将汪斌放下来，对王斌说：“你不是要救人吗，你求老子没用，老子在江湖上也就是个混饭吃的。你看到走过来的那个人了吗，他才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你去求他，他一定会帮你的，他没办法帮你，他的朋友也一定有办法帮你，要是他那朋友都帮不了你，这世上也就没人帮得了你了。”汪斌半信半疑地看着江石，后者已经迎上了来人。
“这不是熊大侠吗？久仰久仰！”原来那汉子正是出来寻朱七七的熊猫儿。
熊猫儿找了一下午，洛阳城都快翻遍了，都没见到朱七七，只是听说朱七七在一家酒楼喝醉了酒，醉醺醺的跑到街上，可熊猫儿在那条街溜达了好几圈也没看见朱七七。
天都黑了，还是没找到人，只好打道回府，一面想着也许朱七七已经自己回去了，一面骂着王怜花，惹谁不好，非要惹朱七七，惹毛了他自己也不见出来找，到头来倒霉的总是自己，沈浪也是的，不拦着也就罢了，竟然也不出来找人。
一个个的都欺负他熊猫儿是好人是吧，等下回去一定要好好折腾折腾他们。
熊猫儿想的出神之际，被一声招呼声给拉了回来。抬头看去，是一汉子，后面好像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熊猫儿皱皱眉头，总觉得这两人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可熊猫儿是谁，江湖第一游侠欸，怎么能怕麻烦，于是快步走过去。
“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熊猫儿并不认识眼前的大汉。
“像俺们这样的无名小卒，熊大侠怎会认识呢。只是熊大侠的威名俺倒是早有耳闻，今天俺一见就认出来了。”
“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俺倒是没事，不过嘛~”江石将身后的汪斌拖了出来，对熊猫儿说：“就是这个书生有事求熊大侠帮忙。”
熊猫儿打量着眼前的书生，身量不高也不矮，身形消瘦，长得倒是不错，不过熊猫儿整日和朱七七王怜花这样的人间绝色厮混，所以平常人眼里不错的相貌，在他这儿就要打折扣了。
“你有事找我帮忙？”熊猫儿问道。
汪斌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大汉，不知道他可不可信，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去看江石。
江石见汪斌看着自己，明白他的顾虑，于是宽慰道：“你莫要害怕，你眼前这位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大侠，人称江湖第一游侠熊猫儿熊大侠是也，是一等一的忠义之人。你平日里到酒馆去听书，那说书人所说的破楼兰，诛快活王的沈王朱熊，这熊就是指这位熊大侠了。”
沈王朱熊破楼兰诛快活王的故事，汪斌是在茶馆等地听说书人说过，原以为只是说书人编的故事而已，没想到真有其人，这下完全信了。
汪斌上前一步，向熊猫儿行了一礼，躬身道：“小生姓汪，单名斌，字齐赟，开封人士。月前去江西拜访家父故友，途中认识一位朋友，相交甚欢，小生辞行前，与那位朋友约好来给小生送行，结果到了约定之期，那位朋友并未赴约，小生原以为是他嫌小生位卑，不愿再与小生相交，为此神伤不少时日。可直到今日下午，与酒楼中听江侠士说才知道，原来他为赴约竟是因家中突遭变故，小生欲想营救，只可惜势单力薄，无能为力。恰巧遇上江侠士，可对方实力太过强大，江侠士也是投鼠忌器。不过天佑我那朋友，今日竟叫我遇上熊大侠，万望熊大侠伸出援助之手，救我那朋友与水火。”
熊猫儿听他文绉绉地说完，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于是熊猫儿问道：“你那朋友是江西哪户人家，又是遭的什么变故？”
汪斌回道：“小生的朋友是江西龙家的，听江侠士说，于几日前的晚上龙家上下全部消失，包括资产和武功秘籍。”
汪斌说完去看熊猫儿，竟看到熊猫儿脸色大变，不由骇然，难道这位威震江湖的熊大侠也帮不了他吗？
街道上安静极了，连风都不敢来打扰此刻的静寂。
熊猫儿咽了咽口水，问道：“消息可靠吗？江西龙家一夜之间消失？”
江石回道：“可靠！这消息是我兄弟告诉我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在江西替龙家办事，第二日去龙家复命时，结果发现偌大的龙家一个人都没有，家中的金库大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果真如此的话，江湖怕是要出大事了。”熊猫儿喃喃自语着。
“汪公子，龙家这事我应下了，你放心，我熊猫儿一定会竭尽所能救出你的朋友，这事牵连甚广，你还是回家安心读书静待消息吧，如果能救出人，我会护送他去找你的。”
汪斌先听熊猫儿答应了帮他，十分开心，正欲道谢，却又听到他让自己回家等消息，虽然知道这事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可是一想到那个人还在受苦，他就一刻都等不了。
于是撩起长袍，跪在熊猫儿跟前，悲戚道：“熊大侠，我知你是为我的安全着想才让我回家等消息，可是一想到挚友身陷危险之中，我却只能在家中枯等，我实在是做不到。恳求熊大侠让我一道去。”熊猫儿见他一介书生竟也能为朋友如此肝脑涂地，不由钦佩。
弯腰扶起他，“能不能带你一道，我说了不准。这事牵扯甚广，凭我一人之力是没办法的，我先带你去找我的两个朋友，看看他们什么打算把。”
汪斌谢过熊猫儿。熊猫儿就带着他们回到了王怜花的府邸。
